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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聘传记

  发布时间:2003-01-07

驱使笔墨心手狂
 
——罗 聘
唐代诗人李贺被称为“鬼才”。“扬州八怪”中也有一位画家被称做“五分人材, 五分鬼材”。这倒不是他的画风像李贺的诗风那样冷峭,而是因为他善画鬼,并且能白 日见鬼的原故。他就是罗聘,“八怪”中班辈最小的一个。
一、金农门下诗弟子
罗聘,字遯夫,号两峰,雍正十一年(1733年)正月初七生于扬州弥陀巷的一处地 方。这处地方后来被罗聘命名为“朱草诗林”,名其堂为“香叶草堂”,至今尚称完好, 是“扬州八怪”中唯一保留下来的私人住宅。 罗聘祖籍为安徽歙县呈坎村,21世祖乾宗公的时候迁到扬州,已经有很多年代了。 父亲罗愚溪,康熙五十年乡试中过举,似乎没有做过官。叔父罗愫任过乌程县令。愚溪 生有五个儿子,罗聘排行第四。罗聘有个与众不同的特征:眼睛生得碧蓝,晶莹可爱, 家里替他起了小名“阿喜”。 罗家上世也算是官宦之家,但并不富裕。父亲在罗聘刚满周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罗 聘的童年是在孤苦中度过的。 罗聘很聪明,读书又用功,从小就显示出博闻强记的才能。早孤促使他谋求自立。 他不能像富家子弟那样读经书,钻八股,走科举的道路,他要尽快取得谋生的手段。聚 集在扬州的以卖画为生的文人画家的生活给了他启示,他一边刻苦读书,一边辛勤学画, “通画学十三科,读奇书五千卷”,20来岁就在诗画方面崭露头角了。 罗聘21岁时和方婉仪结婚。方是广东布政使方愿瑛的孙女,国子学生方宝俭的女儿, 和罗聘祖籍相同,安徽歙县联墅村人。她习诗书,明礼度,擅长诗画,是一位才女。生 于雍正十年壬子(1732年)六月二十四日,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有“我与荷花同日生” 的诗句,故又自号白莲。她与罗聘志同道合,有共同语言,是一对理想夫妻;但罗聘家 境清寒,他们又是一对贫贱夫妻。“江山清淑之气,不钟于绮罗丰厚之闺阁,而生在清 寒彻骨画梅相对之贫士家”,是相当真实的写照。 那期间正是卢雅雨第二次来扬州任两准盐运使,卢“工诗文,性度高廓,不拘小节, 形貌矮瘦,时人谓之‘矮卢’,……历官至两准转运使,筑苏亭于使署,日与诗人相酬 咏,一时文盛于江南”。①那时又是扬州艺苑的中心——马曰琯、马曰璐兄弟的小玲 珑山馆最盛旺的时期,马氏兄弟“勤学好问,尤好客,夙儒名士满宇内,家多藏书,高 宗南巡制诗褒美,亦可谓荣遇矣。……业鹾扬州时,资产不及他氏,而名闻天下,交游 啧啧称道不衰”。②故当时的说法是:“扬州为鹾商所萃,类皆风雅好客,喜招名士以 自重,而小玲珑山馆主人马秋玉、佩兮昆弟尤为众望所归。时卢雅雨任运使,又能奔走 寒畯,于是四方之士辐辏于邗。”卢经常往来于马家,曾在两马的协助下编选王士禛的 《渔洋精华录》和朱彝尊的《经义考》,甚至因常借阅马家藏书而把在扬州的书斋名为 “借书楼”。能为卢所赏识和能出入马家的,不是学有根基的学者名流就是名重一时的 书画大家,寻常之辈难以厕身其间。然而年辈悬殊的罗聘竟结识了卢雅雨,并成为小玲 珑山馆的座上客,这只能是罗聘横溢的才华,使这些不作溢美之词的前辈对他刮目相看。 当时相聚扬州的郑板桥、朱二亭、闵廉风、张啸斋、金兆梓等对罗聘都很看重。住 在西方寺的金农,对这位后生晚辈更为青睐,常常在诗画上给予指点,罗聘对这位老画 师也更为倾服,常常追随左右。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25岁的罗聘以诗为礼,正式 拜金农为师。那时扬州为迎接乾隆两次南巡,盐商们忙着争奇斗艳地大造亭园,保障河 (即今瘦西湖)和五亭桥、莲性寺白塔正在开挖和赶建,“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 直到山”的格局也正在形成,这两位师徒却无动于衷地躲在西方寺和朱草诗林里教学诗 画。金农对这位弟子的领悟能力很赞赏,曾说:“初仿江路野梅,继又学予人物蕃马, 奇树窠石。笔端聪明,无毫末之舛焉。”当时就有见罗聘如见金农的说法。金农常托罗 聘代笔,罗聘作画也常请金农题署,故后来产生了金农的画全出于罗聘之手的误传。不 过应该承认,在传世的金农作品中,愈是精能的,罗聘代笔的可能性愈大。这和冒名顶 替不同,他们师徒俩已溶为一体了。 罗聘曾为金农画过两幅肖像,一幅《蕉阴午睡图》,一幅《金农像》(现藏浙江省 博物馆)。这幅画上的金农,“方头大耳,五官饱满,浓眉下垂,有趣的是光光后脑勺 上竟梳着一根细如鼠尾的小辫子,与硕大的头颅形成对照,给人一种幽默感。他表情平 和、安详,敦厚的身体稳坐在横卧的石头上,人体与石头几乎融为一体。”③没有深刻 的观察和亲切的体会,很难做到这样写意传神。金农也有自画像付与罗聘,题记说: “……聘年正富,异日舟屐远游,遇佳山水,见非常人,闻予名欲识予者,当出以示之, 知予尚在人间也。”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一般师徒关系可比的。 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77岁的金农在扬州佛舍谢世。老师病中,罗聘尽心侍奉, 死后料理丧事,两年后又在杭世骏的资助下,护送老师的灵柩归葬浙江临平黄鹤山,弟 子之谊超过亲子之情。 老师死后,罗聘开始独立卖画为生,妻子方婉仪的画梅也名满扬城。但罗聘总有一 桩心事不能释怀。金农的部份诗作和砚铭,生前汇刻成《冬心先生集》和《冬心斋砚铭》; 《画佛题记》也在金农76岁那年由罗聘和另一弟子项均刊刻印行。可是还有不少诗作流 散各地,未能汇集。循着老师生前的足迹,搜寻遗稿,编成《冬心先生续集》,是罗聘 的一大心愿。再说,他也应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罗聘 第一次沿着运河进了京城。
二、名动京师《鬼趣图》
按常理说,罗聘当时只是一个不知名的会画画的小文人,来到京师是很难有周旋的 余地的。好在他以金农的高足的身份出现,拜访的又是金农的生前好友和对金农有所了 解的人,所以情况还是比较好的。 罗聘在万明寺住下不久,就拜谒了刑部尚书英竹井。英竹井即英廉,姓冯氏,汉军 镶黄旗人,是一位广交游的官吏,座上宾客多为京华的显宦名流。英竹井在住处独往园 接待了罗聘,对罗产生了很好的印象。由英的关系,罗聘渐为京师社交界所知,诗画游 宴活动也多起来了。对罗聘最为赏识和接触最多有钱载、翁方纲、程晋芳、钱大昕、纪 昀等人。钱载(1708年—1793年)字坤一,号箨石,著名的诗人、画家和鉴赏家,此时 任礼部侍郎。乾隆间的许多名人都是他的朋友,金农是其一。钱载一见罗聘,就有当初 见到金农一样的感觉。翁方纲(1733年—1818年)字正三,号覃溪,书画均称大家,又 是金石学的权威,此时任内阁学士。他对罗聘的印象是“眸子炯炯,有旷古之怀”。翁 氏的《复初斋诗集》中,提到罗聘此次在京的活动最多。程晋芳(1718年—1784年)字 鱼门,自号蕺园,学者、藏书家,此时为编修。他家在扬州业盐,即生长于扬州,其爱 好与马氏兄弟有相似之处,“视朋友如性命,救人之患,周人之急”,但不善治生,后 来很是贫困。与吴敬梓友好,又与金农相识,见到罗聘,当然倍感亲切。钱大昕(1728 年—1804年)字晓征,号竹汀,著名学者,金石鉴赏家,此时为詹事。纪昀(1724年— 1805年)字晓岚,号石云,著名学者,此时任编修,后任《四库金书》总纂官。罗聘与 这些名重一时显贵和一流学者往还,使他在京师的声望也提高了。 有人认为,罗聘跻身于京师的上流社会,除了拜访老师的旧友和名流,为老师搜集 作品外,是不是有攀龙附凤、为自己谋利的意思?从罗聘出入大人先生之门而不失衣着 简朴,不改以往的豪放的风格,仍以靠卖画为生的情况看,似乎没有多少做作矫情以邀 名的迹象。他画名不小,社会地位不高,生活也不富裕。更重要的,他没有被表面的 “太平盛世”所迷惑,清醒地看到“盛世”掩盖下的种种黑暗。一组《鬼趣图》把他的 态度表明得清清楚楚。 有一种说法,《鬼趣图》是罗聘从扬州带到京城的。仔细分析起来,这种可能不大。 一是在这之前扬州没有听说过这件东西,难道罗聘一直秘不示人?二是罗聘画路很宽, 功底很深,在未弄清京城底里以前,岂能贸然以“鬼”取胜?认为是他到京师以后,看 到种种人态似鬼态,人趣若鬼趣的世间相,才起了创作《鬼趣图》的念头,倒是较为合 理的。 《鬼趣图》一共八幅,第一幅是满纸烟雾中隐隐有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第二幅是 一个个短裤尖头的胜鬼急急先行,后面跟着一个戴缨帽的瘦鬼,像是主仆的样子;第三 幅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手拿兰花,挨近一个穿女衣的女鬼说悄悄话, 旁边一个白无常在那儿窃听;第四幅是一个矮鬼扶杖据地,一个红衣小鬼在他的挟持下 给他捧酒钵;第五幅是一个长脚绿发鬼,伸长手臂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前 面两个小鬼,一面跑,一面慌张回顾;第七幅是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急去,前面有个 鬼先行,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第八幅是枫林古塚旁,两个白骨骷髅在说话。真 是光怪陆离,无奇不有,看了使人既耸然又发笑。 《鬼趣图》在绘图技法上很有独到之处。据道光年间的学者吴修(思亭)的记载: “先以纸素晕湿,后乃行墨设色,随笔所至,辄成幽怪之相,自饶别趣。”④墨的渗透 和渲染是泼墨山水的基本技法,把这种技法引用到人物(鬼物)画上,使技法和主题巧 妙地结合,充分体现出鬼气和鬼趣,却是罗聘的精心创造和湛深艺术修养的表现。 《鬼趣图》描写的是谁?讽刺的是谁?或者说针对的是什么样的社会现象?罗聘没 有说,他只说画的是真事——是他亲眼见到的。他这双蓝眼睛与众不同,可以白日见鬼, 他所画的就是他亲眼见到的各种鬼相。 对此,纪昀在《滦阳消夏录》中有一段记述: “扬州罗两峰,目能视鬼,曰:凡有人处皆有鬼,其横亡厉鬼,多年沉滞者,率在 幽房空室中,是不可近,近则为害。其幢幢往来之鬼,午前阳盛,多在墙阴,午后阴盛, 则四散流行,可穿壁而过,不由门户,遇人则避路,畏阳气也;是随处有之不为害。又 曰:鬼所聚恒在人烟密簇处,僻地旷野,所见殊稀。围绕厨灶,似欲近食气;又喜入溷 厕,则莫明其故,或取人迹罕到耶?所画有《鬼趣图》,颇疑其以意造作,中有一鬼, 首大于身几十倍,尤似幻妄。”⑤ 言之凿凿,耸人听闻。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也是鬼影幢幢,虽非亲见,亦言得 自他人。他们就真的这样见鬼、信鬼?“凡有人处皆有鬼”,“鬼所聚恒在人烟密簇处”, “所画有《鬼趣图》颇疑其以意造作”等,透露了一点秘密,鬼就在人中间,人中即有 鬼,借用李卓吾评《西游记》的一句话:“妖魔反覆处极似世上人情”。《鬼趣图》者, 人趣图也。 联系当时的文艺现象,这一点更为清楚。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谈鬼,袁枚的《子 不语》谈鬼,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谈鬼,稍后的王椷的《夜雨秋灯录》、沈起凤的 《谐铎》也谈鬼。它们之间的思想艺术高低不同,谈鬼则一。它们不像六朝志怪小说真 的相信因果报应,也不像唐宋传奇小说借谈鬼以逞才情,它们借鬼喻世,借鬼讽世,直 接作用于社会的目的是清楚的。这是当时一种风气,也是一种托词,谈鬼比谈人风险要 小,罗聘借见鬼而画鬼,则更难究诘了。《鬼趣图》“栖毫甫竟,题翰已多”,英廉、 翁方纲、钱大昕等都有题诗,后来随身携带,题句更多,各从不同的角度作了发挥。如 吴照说: 肥瘠短长君眼见,与人踵接更肩摩。 请君试说阎浮界,到底人多是鬼多。 徐大椿说: 早岁已持无鬼论,中年多被鬼揶揄。 何人学得燃犀法,逼取真形入画图。 袁枚说: 我纂鬼怪书,号称《子不语》。 见君画鬼图,方知鬼如许。 知此趣者谁,其惟吾与你。 蒋士铨对第二幅瘦鬼跟着胖鬼的写道: 饿鬼啾啾啼鬼窟,不及豪家厮养卒; 但能倚势得纸钱,鼻涕何妨长一尺! 张问陶对第八幅两个骷髅讲话的写道: 愈能腐臭愈神奇,两束骷髅委路岐。 面对不知人有骨,到头方信鬼无皮。 筋骸渐朽还为厉,心肺全无却可疑。 黑塞青林生趣苦,莫须争唱鲍家诗。 诗画结合,《鬼趣图》的主题越来越具体而丰富。说《鬼趣图》是中国式的讽刺幽 默漫画的开端,不为过份。 《鬼趣图》一出,罗聘在京师的名声大噪,当然也有人为他担心,如程晋芳就劝他: “斯图即奇特,洗手勿轻试。”画鬼遭鬼忌,掩饰得再巧妙,也会弄出麻烦来的。 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秋天,罗聘画了一幅《归帆图》,表示要南归了。翁方纲、 钱载、钱大昕等60余人在陶然亭设宴赠诗送别。对一介布衣的罗聘来说,称得上是一次 盛会,可见他在京师的交游之广和为人所重。 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春,罗聘到了天津,在这里,整理了金农的诗集。他在后 记中说: 冬心先生既编其诗为《冬心先生集》,后复编续集一卷,……此卷亦已泯焉。…… 于是经年求访,倚席之讲授,好事长者之藏弆,酒亭佛寺之壁,蜡在复瓿之余,于尘藓 垢蚀、缣素凋裂间,寻循点画,指定拟似,至于忘食废事,厘为一卷,仍其原序,以终 先生之志。……倾诉了他搜集老师遗作的不遗余力,和溢于言表的怀念之情。 回来的路上,途经泰安。他的诗友朱孝纯在这里任太守,挽留他在泰安一住三月, 恰好另一位友人朱二亭(朱笉)也来此,他们结伴而游,因风雨的原故,凡三登方造其 颠。罗聘作有《登岱诗》和《游岱图》。朱孝纯《登岱诗》小叙中说:“罗君平生材艺, 与山川秀美,相为映发;而又能杖履岩壑,不悭所遇,有如此者。”蒋士铨在跋中也说: “予读记与诗,奇峭奥博,不啻偕君曳履天梯石磴间,惊喜危俱,一时并见。是君既能 摄有形之泰岱于行墨中,又能摄读者心魄于无形之泰岱中,神妙固如此哉!”在此游中, 罗聘留下了好诗好画。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的秋天,罗聘和朱二亭同舟,回到了一 别四年的故乡。
三、“花之寺僧”老更贫
罗聘回到家乡,仍干他的旧营生。罗聘画梅是得金农真传的,妻子方婉仪和儿子允 绍、允缵都善画梅,“罗家梅派” 传颂一时。 罗聘还抽暇到过湖北、山东、山西、河南等地。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他由山西 回来时,正是岁末,除夕夜儿辈画岁朝图,他和妻子对酌联吟,过了一个难得的团聚之 夜。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罗聘又去京师了。临行时妻子方婉仪正患肺病缠绵床榻。 顾不上妻子生病仍要远离,总有出于不得已的原因吧。罗聘五月初动身,六月中旬住在 济南客舍,一天夜里忽然梦见方婉仪手持自己画的梅花卷出现在他面前,说:“我,滇 南去矣!”罗聘醒来,百思不解,等他八月到了京城,来自家乡的一个叫万华亭的告诉 他,方婉仪已于五月十九日在扬州病逝了。这对罗聘的打击是巨大的。艺术上的同道伴 侣,生活上的贫贱夫妻,相守二十七年,没有过过舒心日子,如今离他而去了,罗聘怎 能不悲愧交加。此时妻梓待葬,儿子待养,罗聘却两袖空空,欲归不得。他身居古庙, 对月难眠,感叹道: 空有千秋业,曾无十日资。 欲归归未得,何以慰儿痴? 情急之下,他甚至把妻子过去写的《忍讥》诗,亲手抄录,呈送显贵,以引起怜悯 博一点施舍。这次在京城虽又结识了周筤谷、桂未谷、丁小疋、王秋塍等名流,也出席 过翁方纲主办的东坡生日纪念会,诗名画誉不减当年,但伸手援助者却寥寥。罗聘本来 受金农佛教思想的影响很深,此时对世事更淡漠了,“人生都作画图看”——这不是新 的《鬼趣图》吗? 在京不到一年,他凄凉地回到扬州。 过去画鬼,现在画佛了。据说过去他曾做一梦,梦见自己踏进一座寺庙,庙的名字 叫“花之寺”。他认为自己前世就是这座庙的住持,因起号“花之寺僧”,他画佛像, 都题这个名字。无论出于什么心理状态,罗聘皈依了佛教——他逃禅了。 在扬州画了一些时画,又到南京去卖画。他住在普惠寺里,常和诗人袁枚、陈古渔、 汪阿涛和画家吴先之等来往。他和袁枚的交谊最好,曾到袁枚的随园赏花,后来袁枚还 将唯一的幼子寄养在罗聘家中,可见他们关系的亲密。 乾隆四十九年(1785年),皇帝要作第六次南巡了。扬州天宁寺是驻跸的行宫,天 宁寺后面的重宁寺是祝祷之地,为了迎合皇帝,盐商们出资修缮,以数百金的润笔请罗 聘作大幅壁画。这幅壁画当时在扬州成为名迹,可惜现在已不存在了。“八怪”中能画 壁画的,罗聘是唯一的一个。 是出于菩萨心肠还是对世事的不能忘情,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罗聘曾应请出 任瓜洲育婴堂的董事,这是有声望的人才能出任主持的。他一革营私舞弊的行为,对待 孤儿“恩爱若同生”,为地方上做了好事。 罗聘始终不忘京师。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年近花甲的罗聘又带着小儿子允缵 三上京城。一别十年,他现在已是名闻南北的大画师了。他在宣武门外琉璃厂观音禅寺 一住下,“一时王公卿尹,西园下士,东阁延宾,王符在门,倒屣恐晚”,⑥都以能与 罗聘相交接为荣。学者、诗人吴锡麒,诗人、画家张问陶,书法家伊秉绶,诗人曾宾谷, 诗人、书法家王文治,学者孙星衍,学者、诗人法式善,学者、文章家姚鼐等海内知名 的大家,都成为罗聘谈学论艺的翰墨之友。保安寺街翁方纲的宅第,罗聘更是常客。这 时不仅京城求画的人多,朝鲜人也以重金买他的画。 手头宽裕了,兴致更豪了,屐履踏遍了京城的游览名胜,吃酒买古董不计贵贱,来 得快,去得也快,“狂哆谈诗口,豪挥卖画钱”,到头来他的生活还是清苦的。加之在 京的时间长了,显贵们和世俗之士对他渐渐淡了,诗文雅会也少了,“徒以绘事之精, 用博名流之玩”,他不过是附庸风雅的人们使用过的工具而已。那些真与他交好的人却 又爱莫能助,只有对他在异乡的冷遇表示痛惜,并劝他及早归里: ……异地之赏音已少,故山之招隐方殷。鸟倦须还,鲈香可慕。我去负东郊之未, 君归卜西郭之居。他日柔舻一支,枯筇三尺,能寻夙约,来话旧游,……⑦ 罗聘来京已八年,遍尝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也确是“鸟倦知还”了。可是他这时 卖尽衣服都还不清旧债,哪里还有回程的路费。直到嘉庆三年(1789年),亏得在扬州 做盐运使的友人曾宾谷出资相助,大儿允绍赶到京城,才把父亲和弟弟接回扬州弥陀巷 朱草诗林家中。 一番波折,66岁的罗聘“衰颜惨淡,老泪飘萧”,疲惫不堪了。回来不久胞兄病死, 罗聘再承受不了重创,嘉庆四年(1799年)七月三日子时,这位画名甚高而生活甚苦的 老画家与世长辞,享年67岁。 尽管罗聘一生在外比在家的日子多,扬州人是一直想着他并以他而为豪的。十一月 十二日出葬的那一天,随柩执绋的有数千人之多,这种景况是空前的,对一位画家来说, 是难得的殊荣了。他的墓地在甘泉县西乡小胡家厂,即今扬州郊区七里甸胡厂地方。 罗聘的画影响深远,世有定评。现代大画家黄宾虹说:“罗两峰之人物,绰有大家 风度。”吴湖帆也说:“罗两峰全学石涛、新罗两家,而法度缜密过之。”这说明罗聘 师金农不亦步亦趋,视野开阔,博采众取,融会于心而透于笔,形成大家风范。他是上 承先辈传统,下启近代画风,站在交会点上的“八怪”中的旗帜独树的殿军。 罗聘的诗也写得好,有《香叶草堂诗存》。翁方纲在序中说:“冬心之诗,以含蓄 见味,而两峰能尽发其所欲言。”好个“尽发其所欲言”,罗聘的诗通畅亲切,沁人肺 腑,不像金农诗含蓄得有点拗涩,所以他的诗更易为人所接受。
  注:
    ①李斗《扬州画舫录》。
    ②《寄心庵诗话》。
    ③引自江苏教育出版社《中华文物鉴赏》,第303页。
    ④吴修《青霞馆论画绝句》。
    ⑤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卷三。
    ⑥吴钖麒《罗两峰墓志铭》。
    ⑦吴钖麒《香叶草堂诗存·序》。

附:俞蛟《罗两峰传》
维扬罗聘号两峰,喜吟咏,精鉴赏。尝自言白昼能睹鬼魅:凡居室及都市,憧憧往 来不绝,遇富贵者,则循墙壁蛇行,贫贱者则拊肩蹑足,揶揄百端,两峰有感于中,因 写其情状,装成长轴,名曰《鬼趣图》。幅中题咏,长篇累牍,皆海内知名士,虽世俗 好奇,亦由两峰腕下古趣横生,足以欣动一时,岂漫然哉!昔吴道子尝画《地狱变相》, 鬼子鬼母极琦瑰谲诡;明季宛平崔道母画《许旌阳移居图》,亦有鬼魅。道子人物为古 今独步,其画鬼也乃一时游戏之笔;而道母生当明季,目击乱亡,不无感慨寄托。惟宋 时龚圣予直欲以鬼物见长,口哆张而目狼视,骨象狞劣,观之令人不欢。然圣予诸人, 皆想象而出,故作诙诡以惊世骇俗,岂若两峰确有所睹,得于心施诸画者之为善乎!昔 钱塘金寿门树帜骚坛,声称藉甚,客居维扬,两峰师事之惟谨,每作画,乞其题咏署名 其上,时人遂争购之;其实寿门固未尝有片楮寸缣之作,而张浦山《画征录》得诸传闻 之误也。岁辛亥,晤两峰于京邸,见所绘梅竹,雅秀多致,而于西方象教图,庄严清静, 宛然面壁观心,高出诸作之上,始知两峰之伎又不止于画鬼也。 《梦厂杂著》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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