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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在罗子国

 刘石林 发布时间:2004-09-28


  大约是公元前287年,既楚顷襄王十二年初春,年过半百的屈原携爱女女媭来到汨罗江下游北岸的南阳县,在江边一座不知名的破庙里住下。多年的流徙,总算有了一个安定的环境。屈原回想起九年前被顷襄王流放,出郢都,入长江,经鄂渚,到达长沙,在长沙住了一段时间,又步“山皋”,穿“方林“,过桃江,进入沅水,在溆浦居住了一段时间,又顺沅水而下,几经辗转,才到汨罗。出郢时,楚王还是给了舲船,派了侍从,还有两个心爱的女儿跟随,能“乘舲船余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但经过这么些年的颠沛流离,死的死,走的走,到现在只剩下自己和女媭父女俩了。而且等了这么些年,也不见楚王有召回的迹象。他心烦意乱,在南阳里写下了《怀沙》。不久,住在江对岸罗子国帮城中的罗氏贵族,派人来接屈原了。罗氏也是颛顼的后代,与屈原和楚王室同出一先祖,屈原当然欣然应允前往。罗子国虽然在百余年前就被楚国所灭,但楚王还是保留了他们的贵族地位。在城中屈原观看了他们的祭祀活动,只见巫师们在一座祭坛上载歌载舞,挥剑扬袖,舞姿既有雍容华丽的宫廷气势,又不失纯朴潇洒的乡土风味,所唱的祭歌,不堪入耳,动作不堪入目,屈原决心重新写《九歌》歌辞,重排《九歌》舞蹈。祭祀结束后,他与众巫师攀谈,表示了自己的意向,巫师们知道这是大诗人屈原,在朝廷又是主持祭祀的,都表示支持。此后屈原便走访于巫师和民间艺人之间,数年后在玉笥山完成了《九歌》的改写。
  大约在次年夏,汨罗江山洪暴发,屈原所居破庙被淹。屈原迁玉笥山,在乡亲们的帮助下,筑草庐于玉笥山东侧。汨罗江从草庐前流过,故宋人彭淮《玉笥山三闾宅》诗云:“吴山烟锁子胥祠,汨罗水绕三闾宅”。安定下来以后,始作《惜诵》,对与怀五的交往和遭谗被疏作了一次系统的回忆和申诉。他在房前屋后种兰滋菊以怡情,并表示愿在此私居远处,以自著明。玉笥山下的汨罗江边有小亭一座,本为供过往行人候渡歇息和修理渡船之用,屈原经常在此与农夫樵子交谈,了解民俗民情和民间趣闻轶事,也倾吐自己满腔忠君爱国之情。一日清晨,屈原独步来此,忽听身后有人呼他:“这不是三闾大夫吗?你怎么到了这里?”屈原回头一看,来者渔夫打扮,60多岁,胡须灰白,似曾相识,便长叹一声说:“唉!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所以才被流放。”渔夫劝他与世推移,随波逐流,以求安身立命,屈原谢绝了渔夫的劝告,不愿以“皎皎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后来,屈原写成了《渔父》辞一篇,记载了此事。后人为纪念屈原,将这座小亭命名为独醒亭。玉笥山西麓有一条小溪,自北向南注入汨罗江,溪口有小桥一座,屈原经常在桥下涤缨濯足,后人命此桥为濯缨桥。玉笥山西北角山坎上有一土洞,冬暖夏凉,幽深莫测,屈原经常在土洞中作诗赋文,因洞顶有桃树数株,后人命此洞为桃花洞。屈原在玉笥山居住经年,生活安定,与当地渔民农夫、村姑樵子水乳交融,因此,屈原得以整理完成前些年流徙途中就构思或草就的宏篇巨著《离骚》。所以,郭沫若在《屈原研究》中说《离骚》“是屈原在顷襄王时真正被放逐后的东西,是屈原的最晚期的作品,也是他最成熟的作品。”
  公元前285年,也就是顷襄王十四年,“楚顷襄王与秦昭王约会于宛,结和亲。”次年,“楚王与秦、二晋、燕共伐齐,取淮北”。楚虽收复了前年被宋夺去的淮北之地,但顷襄王实在是在重蹈楚怀王覆辙。屈原得知这一消息,更加思念怀王,写下了《思美人》。罗子国罗城中的罗氏贵族们听到这个消息,接屈原进城,笙歌燕舞,大肆庆贺,全不知国之将亡,厦之将倾,全不思愤舒懑,无所对待,更没有认识到“秦虎狼之邦,不可信也。”
  屈原居住玉笥山期间,生活在农夫渔父,村姑樵子之中,帮他们捕劳耕作,听他们倾诉愁苦,也听他们讲了许多怪诞的传说和故事。他经常在汨罗江边徘徊行吟,愤懑、激越、痛苦之情时时袭扰着他,他也经常到罗城外的先王之庙和公卿祠堂及其他祠庙中流连往返,歇息观看,见“图画天地山川神灵,琦玮僪 佹,及古贤圣怪物行事,周流罢倦,休息其下,仰见图画,因书其壁,呵而问之。”遂成《天问》。
  公元前280年,即楚顷襄王十九年,“秦伐楚,楚军散,割上庸汉北地予秦。”“又使司马错发陇西,因蜀,攻楚黔中郡,拔之。”屈原得之这一噩耗,心急如焚,不顾乡亲们的劝阻,临江眺望,在这一年的秋天从汨罗出发,毅然北上,来到汉北,他伫立汉江南岸,只见北岸秦军旗帜林立,营帐排列,秦兵持戟操戈巡游于江岸,窥视着江南,他知道汉北上庸之失,已无法挽回了,只得又沿江南返。滞留汉北期间,他创作了《抽思》。大概在这一年的初冬,屈原来到了鄢,这里曾是楚昭王和楚惠王时的国都,楚惠王迁都纪郢后,仍将此地作为陪都建设,鄢郢距纪郢相去甚迩,实为纪郢之北大门,所以鄢郢的安危,在楚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顷襄王失去汉北、上庸之后,决定固守鄢郢,以保纪郢,集中数十万大军决心在此拒秦于汉水之北。屈原南返经过这里,看到全城军民同仇敌忾,精神为之一振,决心留下来,参加到战斗的行列中去。鄢郢固守了数月,秦久攻不克,大概到了次年,也就是顷襄王二十年,即公元前279年仲春,春雨使江河水涨,秦将白起命兵士在城西于河水上游筑坝引水,从城西灌到城东,鄢郢城内军民被淹死者数十万,尸体腐烂,臭气熏天,未死者,争先恐后由东门逃窜,屈原夹杂在逃难的军民中离开了鄢郢。屈原知道,鄢郢既失,纪郢必不保。屈原回到汨罗后,以极其悲痛的心情,写下了《哀郢》。写完《哀郢》之后,已是春去秋来,这一年深秋,在寒意凛凛的秋风中,屈原写下了《悲回风》,篇中三次提到彭咸,并再次提到水死的子胥和申徙狄。“宁溘死而流亡,不忍为此之常愁……愁郁郁之无快兮,居戚戚而不可解……”全诗音韵铿锵,声调幽怨,加上恰到好处的运用了联绵词,充满着垂死的哀音,读来令人潸然涕下。时隔数月,第二年,也就是顷襄王二十一年,即公元前278年春夏之际,“秦将白起遂拔我郢,烧先王墓陵,楚襄王兵败,遂不复战,东北保于陈城。”纪郢果然失守,楚先王陵墓,楚襄王率满朝文武东逃陈城,楚国已是日薄西山,苟延残喘。屈原闻听这一噩耗,有如五雷轰顶,他彻底的绝望了,决心以一死殉国。决心一定,他反倒清醒平静了许多,于是,他写了他一生中最后的诗篇《惜往日》,对昏君和谗臣作最后一次讥讽和抨击,对历史作一次抚昔感今的凭吊。全诗严如一首有击有节的高歌,充满着慷慨赴义的正气,既悲哀又悲壮。这一年的五月五日清晨,屈原独自来到汨罗江畔,坐在临江的一块石头上,眼前是白茫茫水天一片,雾霭在江面浮游飘荡,浪涛拍岸,溅起阵阵水花。身后林莽莽幽深晦暗,树林上空不时传来一两声乌鸦凄厉的鸣叫。远处村子里锣鼓喧天,爆竹声阵阵,后生子们正在做龙舟的准备,再过一阵子,就要到江边来祭龙了,祭完龙就要划龙舟了。屈原猛地站起身,双手抱起座下的石块,纵身一跃,跳入深潭。平静的江面上激起了一阵浪花,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接着咕咕的气泡涌出江面,片刻,一切又归于平静。一颗巨星在汨罗江殒落,一个伟大的国魂,一位不朽的诗魄在汨罗江升起。
  62年前,屈原生于寅年寅月寅日,这是一个非常吉祥的时日,屈原一生为此而自豪。62年后,他又选择楚人最为看重的祭龙之日,为自己的生命划上了圆满而又永远辉煌的句号。他在汨罗究竟生活了多久呢?郑振铎通过考证得出结论说:“他在汨罗江边,一住九年……当地人民是很敬爱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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