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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文浪 少将处长

  发布时间:2005-10-06

罗文浪 湖南长沙长沙警备司令部参谋处处长 少将 1949年8月在湖南长沙起义。国民党19师参谋长、57团团长黄埔军官训练班五期受训罗文浪久经抗战沙场,其兄弟三人均出身黄埔,两人战死抗日疆场。著有《孟良崮战役回忆》。

孟良崮战役回忆

罗文浪

1947年5月,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整编七十四师在山东蒙阴、临沂间之孟良崮山地,被人民解放军所歼灭。这是解放战争中华东战场具有决定性的一次战役。我当时在参与这次战役的国民党军整编八十三师(原一○○军)中任五十七团团长,对于该师师长李天霞和整编七十四师(原七十四军)师长张灵甫之间以及王耀武、俞济时等人之间在这次战役中的勾心斗角的派系斗争,知之颇详。

1947年3月莱芜之役,国民党第七十三军及四十六军全部被歼灭后,蒋介石乃改全面进攻为重点进攻,妄图突破一 处,以挽救华东战场的劣势,即以卫戍南京的整编七十四师(王耀武的基本部队、美械装备)由淮阴出涟水,进入鲁南之临沂,向蒙阴进攻。当时在该地区的国民党军由蒋的亲信汤恩伯统一指挥。汤驻临沂城,指挥的部队为7个整编师。蒋、汤都把七十四师当作“王牌”,令其担任主攻。山于解放军战术运用灵活,国民党军进入山东1个多月,并未与解放军发生主力战斗,只是每天行军,围绕着临沂团团转。至5月上旬,以七十四师为主力向蒙阴进攻,以整八十三师担任右侧掩护。按照蒋、汤部署,整八十三师应以1个旅(欠1个团)进出沂水西岸,确保主力右侧安全。但整八十三师师长李天霞由于与整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争当整编军长失败,并未按照蒋、汤命令行动。

李天霞是黄埔三期,与王耀武同期同学,曾当过张灵甫的上司,比张资格老。但李为人跋扈而又狡猾,为王耀武所忌;而张灵甫头脑比较简单,性情比较戆直,对王耀武表示绝对服从。因此在抗战时期王将李调为一○○军军长,以施中诚为七十四军军长作为过渡,在胜利后以张灵甫接充。内战开始后,张灵甫在南京就近走俞济时门路。俞为七十四军第一任军长兼五十八师师长,系俞飞鹏之侄,与蒋介石既是同乡又有师生关系而兼瓜葛之亲,自调总统府第三局局长后,掌握特务,权势甚大。七十四军改为整编七十四师后,俞有意掌握该师,乃保张灵甫当整编第五军军长,企图以其旧部整编七十四师副师长蔡仁杰升充师长,命令已经签定,只待攻下蒙阴后,公布办理交接。

李天霞争当整编第五军军长既未成功,对张灵甫更加妒忌,而且他个性狡猾,打仗时惯于保存实力(自诩为打巧仗,不打硬仗)。因此,他不照蒋介石命令派出部队,只令整编十 九旅五十七团派团附一员、率兵1个连、携带报话机1部,冒充旅部番号,进出沂水西岸游击。

我当时充五十七团团长,乃派少校团附王寿衡率兵1个连,携报话机1部,向沂水西岸进出。至5月11日,我奉令以全团进至垛庄以南之老猫窝山地,掩护七十四师右后方。12日黄昏,七十四师由蒙阴南撤至垛庄东孟良崮山地,我突然接到张灵甫电话,问我沂水西岸是哪支部队。我不能直说,只得支吾其词。张非常忿怒地说:“你们搞的什么名堂?现在右翼出了毛病,我们有一个旅没有下来。共军大部过了河,形成包围。我已向国防部告了状。出了事,你们要负责。”他暴躁一阵之后,又比较和缓地说:“霞公(指李天霞)是我的老长官,他上次受了处分(指在苏北作战失败,受到撤职留任处分),我心理非常难过。他现在又来耍滑头,你要告诉他赶快设法补救。我只等五十七旅撤下来,站住了脚,就不怕了。”

张的这些话,我当时没有转达,因为我有我的想法。我所带的这1个团是在苏北曾经两度被歼灭的残破部队,前团长被俘,无人收拾残局,我是由师参谋长被调去接任的。全团装备不全,士气颓丧,内中第三营是由伪军的1个团改编补充的,是全师战斗力最弱的一环,加上我又不是李天霞的旧部,自进入山东以后,李总是以这个团打头阵,其用意是纵然这个团牺牲了,干全师实力无损,他还可以拿来向上面报帐。他的居心是十分毒辣的。

与张灵甫通电话后,我又接到汤恩伯电话,询问垛庄情况。他说:“据飞机报告,垛庄已有敌军,究竟如何?”我说:“垛庄并没有敌军,现在驻的是七十四师的辎重营和通讯营。

黄昏前,自己的飞机扫射了一阵。我刚才还和七十四师通讯营廖营长通过电话。”汤恩伯当时叫我转告七十四师,垛庄要派步兵确实占领,我当即转告蔡仁杰。事实上七十四师后撤已很紊乱,无力顾到垛庄,只将部队摆在孟良崮一带山地。12日晚9时许,我又接到李天霞电话询问前方情况,并对我指示说:“夜间作战要多准备向异,特别注意来往的路,要多控制几条。”接着又说:“你是很机警的。”这明明是暗示我,一 旦有战斗就叫我后撤。可是不到半小时,又由十九旅杨旅长转达师部电话命令:“五十七团占领现阵地,确保七十四师右侧安全,并归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就近指挥,除电张师长处,特令遵照。”我当即把李天霞刚才电话中的指示向杨报告。杨也不敢决定,叫我向汤恩伯请示。我和汤恩伯通电话,汤很简单地回答:“所有部队都不许动,我已令各师分途进击。”我当时想:李天霞一方面公开下令叫我归张灵甫指挥,一方面又用电话暗示我后撤,很明显,这是他的花招,一旦出了问题,国防部追究责任,他将以我为牺牲品。这时,我已预料到一场大风暴必将到来。

夜晚11时许,我团发生战斗,解放军猛攻第三营阵地。

经过约4小时的战斗,该营瓦解后窜。至13日晨4时,第二 营阵地又被突破,解放军冲到团指挥所。我率第一营及二营残部后撤,拂晓时已撤出包围圈,到达通往临沂的公路线上。

但由于我的任务是确保七十四师右侧安全,现七十四师既仍在原阵地,我若率部南撤至临沂,则七十四师如出了问题,我将负完全责任。根据当时情况,我估计如果南撤,必受军法裁判;如向七十四师靠拢,尚有万一的生机。稍事休息整顿后,我乃率部冲入包围圈内,占领垛庄以东高地,向七十四 师报到,与该师五十八旅一七二团并肩防守西南阵地。

13日晚,我正面无战斗,但北面和东面战斗颇激烈,彻夜枪炮声不绝,至天明始和缓。14日上午8时,我以报话机向旅部联络。旅部黎参谋长告诉我,他们距我们很近,已奉命令协同友军进击解围,叫我们安心固守,听好消息。1小时后,他又在报话机中告诉我,他们已奉令行动,要到傍晚才能联络通话。下午六七点钟,报话机要加上天线才能和旅部联络得上。虽然在通话中不能询问对方位置,但根据这种情况判断,旅的主力显然离我们比上午更远了。

14日晚间的战斗比13日晚更激烈,解放军炮兵集中向山地轰击,山鸣谷应,震耳欲聋,人马乱窜,伤亡颇多,加之山地为岩石质,又不能挖掩蔽部,只是听天由命地挨打而已。至15日拂晓后,又稍加和缓。这天下午4时,垛庄已为解放军占领,我们在山地的水源断绝,饮水做饭发生严重问题。这天晚上,战斗空前激烈,枪炮声和炮火光、曳光弹、信号弹在天空交织闪亮,使死寂的山地面貌为之一变。这晚五 十一旅主要阵地被突破,五十七旅也被截断。到16日拂晓时,有些部队已互失联系,阵地被截成数段。天明后,解放军攻击更加猛烈,连续反复冲锋。垛庄的解放军也向我山地进攻。

我和一七二团团长雷励群同在一处指挥应战,互相谈到,今天是最后关头,看情况很难逃脱被歼灭的命运。不独听不到解围友军的枪声,连炮声也听不到,对他们已经绝望。目前不但弹药缺乏,最大的问题是饮水,官兵已渴得不能忍受。雷说:“极力主张占领孟良崮山地的是师部副参谋长李运良。”我开玩笑地说:“这是‘马谡拒谏失街亭’历史故事的重演。”根据我们的经验,在抗日战争中以及在内战中,解围的部队总是各存私心,不会真正前来解围的,什么分进合击,只不过是高级指挥官的主观愿望而已。由正午12时到下午2时,孟良崮高地师指挥所近旁,人马拥挤,东西乱窜,毫无指挥。我和雷以电话向师部联络,但各线都叫不通,用报话机也联络不上,我们判断师部或者正在准备突围。我和雷商量,等到黄昏时如仍不能和师部取得联络,即并肩向南突围。但是到了下午4时,阵地全被突破,解放军战士冲上山头,我当了解放军的俘虏。到5时左右,国民党飞机还投下了许多弹药和食品,我看到真是哭笑不得。所谓孟良崮战役,就以国民党军的全部被歼灭而结束了。

我被俘后,被送到河北庆云华东高级军官团学习时,遇到七十四师司令部随从参谋(实际上无此编制,这是张灵甫学王耀武摆官架子,巧立此等名目)杨占春,谈到5月16日下午2时左右,七十四师已全线崩溃,师、旅、团、营都失去通讯联络,师指挥所山脚已有解放军部队。张灵甫见败局已成,无力挽回颓势,友军解围希望亦已断绝,就想演一出滑稽的“集体自杀”把戏。他先以无线电电告蒋介石,诉说友军见死不救,尤其对李天霞没有遵照命令派出部队掩护右侧安全,指为失败主因(实际上李天霞即使照命令行动,也不能挽救七十四师的被消灭),并将在指挥所的副师长以下、团长以上的军官姓名报告蒋介石,说要决心“集体自杀,以报校长培养之恩”。电报发出后,副师长蔡仁杰、五十八旅旅长卢醒拿出老婆、孩子的照片,相向而哭,不肯自杀。副参谋长李运良则假装自杀,弄得满脸血污,卧在石洞外边装死。

这出丑剧扮演未毕,解放军战士已冲上山头,副旅长明灿首先被***炸毙,张灵甫、蔡仁杰、卢醒以及五十七旅团长周安义等高级军官均在混乱中被击毙。我于1947年11月被放回国统区后,才知道蒋介石当时根据张灵甫的电报,曾大事宣传,并开追悼会,厚抚张、蔡、卢等遗族,还将美国送给他的1艘炮舰改名“灵甫”号,并将李天霞撤职押解徐州“剿总”军法处审判。但由于李天霞贪污的钱很多,他花了金条几十根,得宣告无罪。李的主要理由是他为了七十四师,牺牲了1个步兵团(即我所带的那个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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