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诗人罗立言
发布时间:2008-03-24
大唐德宗贞元二十年(公元804年)某日,江南西道宣州罗家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欢庆三公子金榜题名,高中进士。
罗家是宣州首屈一指的富商,在城东木直街占了半条街,经营本郡特产及南北货物。罗家掌柜罗欢生有三子,长子随父经商,次子在属县开着分店,生意甚为兴旺。罗欢便让幼子入馆读书,以望图个出身。而三公子罗立言(公元?—835年)聪慧过人,读书颇为上进;在家耳濡目染,于经营之道也了然于心。近年县、州考试又得连中,诗文传抄于郡里,其父心中热切,细细叮嘱打点,让罗立言赴长安京试,果然一举成名。
是时正值各方军使争霸,网罗人才之际。魏博节度使田弘正表罗立言等佐其府,在此罗立言展示出精干才略,颇受田弘正器重,不久被举为阳武县令。罗立言独当一面,便显其强劲专行之风。时阳武县治并无城防,罗立言察节度使之意,决议修筑城郭。堪址后地所当者,皆富豪大贾所占,一时无人退让。罗立言严令各地主自筑其处城墙。属吏籍其阔狭,号于众曰:“有不如约,为我更完!”民惮其严,数旬毕。罗立言树威已成,又大刀阔斧革弊政,推新法,使民无田者,不知有役;设锁绝汴流,致使境内奸盗屏息。河南尹丁公知情后著上状,朝廷加其朝散大夫衔。罗立言在任上作《风偃草赋》记为政所感:
人之化兮,从政之所向;草之偃兮,随风之所仰。大小覃及,道均乎广敷;高下必加,义存乎溥畅……则知草之偃风,威之所藉;人之理上,政之所化。不然,则何以喻德君子,比训小人。佐天地之化育,助雷雨于陶钧。当槁叶辞条,我则激凄清于霜夕;及晴川解冻,我则散煦妪其阳春……故取鉴者用于斯,观政者必于是。况王者致理,与物化迁。敬授人时,乃何风不顺;式孚惠泽,则何草不元?既殊拔木之日,斯鄙偃禾之年。赋风行之义,可以知其教焉。
罗立言父兄虽富有家财,然在当时社会地位仍很低下,毕竟仰人鼻息。为官后权势在握,方觉扬眉吐气;施政又受嘉奖,自负之心日盛。于是越发张扬排场起来,出行具弓矢呵道,宴宾客列倡犹如大僚;且倨下傲上,竟弄到人皆恶之,以至长久难得升迁。罗立言心中不平,言行更加放诞,怨谤纷至沓来,幸得节度使护庇才免遭祸患。
宪宗元和末年,罗欢在家中去世,罗立言丁忧回宣州。在家中无事,便助长兄料理当铺,细细思量官场得失,一面吟诗作赋,聊度时光。一日管事以贱价得古玉一枚,呈罗立言赏玩,罗立言抚弄良久,感慨系之,作诗一首:
赋得沽美玉
谁怜被褐士,怀玉正求沽。
成器终期达,逢时岂见诬。
宝同珠照乘,价重剑论都。
浮彩朝虹满,悬光夜月孤。
几年沦瓦砾,今日出泥涂。
采斫资良匠,无令瑕掩瑜。
罗立言将诗分寄长官及同年相好,同时亦婉转检点自己昔日行径。不日收到各人回书,对其勉励有加,罗立言信心大增。守制期满,得旧交相助复出。敬宗宝历元年(公元825年),授检校主客员外郎;转迁盐铁河阴留后,兼侍御史。
盐铁税历来是朝廷和地方的主要收入之一。代宗时刘晏在诸道设巡院,选勤廉精干之士知院官,并主以盐调剂物价;德宗即位之初又下诏,由盐铁使统一收坑冶税交朝廷,引起地方不满。当时宣州在“采矿六州”中名列第二,采银为第一。盐铁使及属官实是肥缺。出身商家的罗立言理财之能,令盐铁使大为赏识。罗立言获此任得多人之力,人情须偿,然官俸不足为报,只得动用心思。次年,被举坐平籴非实,没一万九千缗。盐铁使惜其干,止奏削其所兼侍御史。
罗立言后辗转升庐州刺史。文宗太和中,召为司农少卿,主太仓出纳物。太仓物漏洞极大,罗立言便巧立名目,以财通工部尚书郑注,郑注为其引见李训。李训系前宰相李逢吉从子,时与郑注相得,郑注荐李训入禁中讲《易》,得文宗宠幸;大和九年(公元835年)九月,李训为相。郑注李训探知帝旨,欲谋除宦官,须集兵力,李训以京兆府多吏卒,乃用罗立言为京兆少尹,权知府事。罗立言虽得重任,但也知这是一场豪赌,成则飞黄腾达,一展抱负;败则肝脑涂地,祸及家人。于是一方面在达官显贵遍布的太平坊置华宅,“毗邻皇城西南,东北抵皇城含光门,东邻善和坊,西邻延寿坊,南邻通义坊”,饮宴歌舞,及时行乐;另一方面接纳死士,收买从人,以备起事之用。
郑注李训先利用权宦王守澄与仇士良的矛盾,除掉了王守澄。李训虽为郑注引用,及禄位俱大,又与其势不两立;托诛灭宦官须内外应赴,出郑注为凤翔节度使。大和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李训等奏文宗金吾左仗院石榴树夜有甘露,令左右军中尉、枢密内臣往视,伏兵幕下,被诸宦官察觉,双方刀兵相见。李训率金吾卫士数十人,罗立言等率府中从人四百余人,入宣政殿纵击内官,死伤者数十人。左神策中尉仇士良率禁兵五百人反扑,群宦存必死之心,禁兵刀甲精良,训练有素,又尽得地利,遇人即杀。李训被内官郄志荣击倒,李、罗所部大乱,斗志瓦解,立时兵败如山倒。王涯、贾餗、舒元舆、李训等四宰相及王璠、郭行余等十一人尸横阙下。后宦竖派出大队卫骑,纵兵大掠,所到之处“赀产一空,两省印、簿书辄持去,秘馆图籍,荡然无余”。李训、郑注、罗立言等十余家皆族诛,诸司从吏死者达一千多人,“流血成渠,京师大骇”。这就是著名的“甘露事变”。
自此宣州富贾罗氏在血腥中消失。罗立言生平所著诗文亦大都被毁。后仅得《全唐文》录赋二篇,《全唐诗》载诗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