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事者，理常诎而势常胜。君子处事，尝夺于所胜而疾于所诎。夫君子讵不欲成天下事哉。天之兴废不可取，必时之得失，不可强为。以其不可强为而取必者，横于中则雇畏观望之。釁渐生而贞，固迫切之诚日损；固有假，虽死无益之言，以文其过而逃其议，皆失于利害之较大深。而是非之断，不早易素履，而韬大讳其职，此矣。是故君自宁过于愚，无失之巧，宁正以败，无倖以成，决性于万一不测之虞，无靦面目以取债于岁月，不可希冀之会，非昧时变也。吾之是非其理，固然不容懈于心也。不逆利钝，故能成武侯之忠；不必祸福，故能大魏公之量。然二公之时，犹可言也。屈平殒身于楚，王疏斥之；余令女矢志于曹氏，尽绝之后生，不足以图存没，不足以 愤，虽比于自经沟凟可也。彼霞计夫，成与败、益与否哉。然而君子至今，宋之颂至，德佑譬之，垂绝不可救药之人。四方土崩，非有同盟，敌愾之连也。万里孤臣，非有殊知深结之恩也。海岭播隔，朝命不通，非有重购严宪之诱迫也。远近送欵，糜沸成风，非有单词微文之醮擿也。而“宝庆”以弹丸在楚西南之徼大和，曾公通判，摄事守孤，悬无援之垒当。乘得志之兵，毕命遂志，与城俱亡，其时国家创造之始，主臣两得之秋，果可同日语哉。先儒有言曰：“死天下事易，成天下事难。”此为不善处，死者言也。虽然死而不足以成事者，有矣；未有能成天下之事，而其身不能死者也。故求成于事之可为者，非难求成于事之不可为者，为难死于事之必可为者，非难而死于事之比不可为者，有甚难也，公非其人欤。